给一个人测体温，需要嘴碰嘴吗？

“最重要的是出现了问题，我们有制度去管它。各个学校都应该先把制度建设起来，制度建起来了，这些问题就都好解决了。”早前，北大校长林建华表示，校园性骚扰事件必须通过制度建设来解决。

如题，这是一个问题吗？

针对“19岁坠亡女孩曾受班主任猥亵案”，当地检察院于28日的通报会上，向社会通报了2017年对吴某厚猥亵事件“不起诉”决定的法律依据，其中提到——“吴某厚辩解其用嘴接触李某奕的额头、面部、嘴部是为了进行体温测试。经审查，李某奕当日突发胃病，并未发烧，且吴某厚供述对其他学生并无类似行为，故认定吴永厚有亲吻李某奕的行为，但情节显著轻微”。

看了吴某厚的辩解，以及“情节显著轻微”的认定，公众对此事的争议似乎更大了。对一名教育者而言，对学生做到什么程度的猥亵，才会被认为“情节严重”？为人师表，涉嫌猥亵学生，在我们这个尊师重道的社会，应该是最不容轻视的事情。

为人师表，不仅仅是道德要求，也是法律要求。

性骚扰和猥亵，绝非小事

————————

吴某厚提供的“用嘴测体温”的辩词，可以说相当别出心裁——以此类推，大概摸后背也只是把脉，脱衣服只是问诊，咬耳朵相当于施针了。

这样看来，“性侵”是不是也要换成别的说法了？

性骚扰、猥亵等看起来程度较轻的行为，绝非小事，因为这些行为如果得不到约束和制止，很可能会发生进一步的性侵犯行为。在很多国家和地区，法律对“性侵犯”是有着严格的界定与制裁依据的。

譬如美国对性侵犯（sexual assault）的刑法定义：任何未经对方同意的、会导致性不适的身体接触（groping），都是能以刑法处置的性暴行（sexual battery）的一种。如若侵犯行为带有强制性、或受侵犯一方为未成年者，都会进一步加重针对其侵犯行为的刑罚。

就看今年一月，在洛杉矶地铁上，一男子对同车的女性乘客进行了导致对方不悦的肢体接触的事件。此事依照吴某厚的逻辑，这位洛杉矶兄弟大可以有力地自我辩解：不过是用手帮旁边的乘客掸了掸灰尘。

地铁是性骚扰高发场所。

但闲得慌的洛杉矶检察官还是对该男子提起了诉讼，随后法院判该男子性暴行罪成立，并处以一年有期徒刑，且从今往后该男子不得使用洛杉矶市内任何地铁设施，甚至不得靠近地铁站100丈（91.4米）以内。

在此事件中，侵犯者无法使用“强制性力量”，事件也不是发生在校园里，受侵犯者也并非未成年人。换言之，倘若是一名教师利用职权猥亵了未成年学生，法官几乎一定会重判。

今年四月，纽约布鲁克林某中学男老师Andre Braddy涉嫌性侵一名14岁学生，一旦控罪成立，他将会面临长达7年的监禁。

尽管案件仍在审理当中，但学校已经明确表示，如果事情属实，将会马上开除这位教师。按照惯例，他将被永久剥夺教师资格，并且根据《梅根法案》（Megan's Law）将其个人资料公开到互联网上，供民众查询及事先采取保护措施。

Andre Braddy被警方带走。图/New York Daily News

对性侵犯的定义和处理，应与国际接轨

————————

近年来，在世界范围内，校园性侵犯行为遭到了大面积披露，大众和媒体的质问与谴责已经迫使许多地区的高校出台了更规范化、系统化的应对政策。

在美国，几乎每所高校都设立了专门针对性骚扰、性侵犯的举报与求助部门。且所有学生和教员都需要接受相关的知识普及。

就拿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做一个例子。

哥大官网下，设有一个名为“性尊重”（sexual respect）的分网站，其上列有各种政策信息、求助渠道、知识普及、问答专线等。学生每学期都会定时收到邮件，由专门负责此领域的教员普及最新进展、重申须遵守的公约等。

哥大“针对以性别为基础的不规范行为的政策及流程”电子版学生手册就有40页之多，清楚明晰地指导学生如何举报，且列出了各个情况下学校会采取的措施，以保证具体事件发生时，所有应对都能有制度化的公正作为前提。

哥大sexual respect网站上对需要求助和咨询的学生，有详尽的指引。

这并非一所学校的特例，而是近年来大面积美国高校重视性侵犯事件、并积极采取行动后的成果。

对于一起涉嫌性侵害地刑事案件，学校一方未必都能够自主采取行动。因此，美国法律强制规定了，特定从业者——包括老师、教员、护理人员，有义务向执法机构举报未成年人遭受性侵犯的事件。

今年4月8日，北京大学针对当时前北大教师涉嫌性侵的事件，由校长林建华主持召开了北京大学教师职业道德和纪律委员会专项会议，讨论《北京大学反性骚扰有关规定（建议稿）》的条文和使用范围。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我国对校园猥亵、性侵事件的定义和处理，早就应该跟国际接轨了。国外有大量法例和案例可资借鉴，不必再闭门造车，摸着石头过河。

林建华也提到，校园性骚扰事件必须通过制度建设来解决：“最重要的是出现了问题，我们有制度去管它。各个学校都应该先把制度建设起来，制度建起来了，这些问题就都好解决了。”

学生的安全，是我们必须守护的底线。

近日，澳门大学研究生院院长莫世健涉嫌性侵外校学生被逮捕，校方便根据《澳门大学人员通则》和《澳门大学教学人员专业操守指引》，迅速终止了涉案人的合约，并已新任命有关负责人接替工作。

在我们东亚社会，教育者往往享有崇高的社会声望和社会地位，无论按道德还是法律，教育者涉嫌犯罪都应该得到格外的重视。

但此“重视”非彼“重视”，案发后有教育界人士担心吴某厚压力过大，“不能说因为这个事让他压力太大再发生什么情况”，这让九泉之下的受害女生和她的亲人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