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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岁的韩城椒农,直播种椒成了5万人的“段老师”

陕西网讯(通讯员 李晶 赵璐 李雯倩)晚上九点,57岁的韩城椒农段芳荣准时打开快手直播平台 ,进入“韩城老段花椒”的世界。他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陕普,向4.8万粉丝们讲述种椒技巧。

老段总会出现在直播广场的教学频道,或许很多人并不想把闲暇时间浪费在一个讲授花椒种植技巧的老农身上。然而对于椒农来说,为了学习到更多种花椒的知识,他们关注主播,每天晚上守在直播间,听老段讲怎么给花椒摘心、剪树、打农药,一从他身上学到新东西,就跑到自己家的花椒地里实践。

就这样,全国各地的椒农被一种名叫花椒的作物汇集在这个直播间里。老段从2018年开始直播,经过三年半的积累,他在快手平台的粉丝量突破4.8万,抖音粉丝量也达到了1.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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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手最新发布的《2020快手用户及营销报告》将快手主播分为三种,第一种是粉丝量大于600万的头部主播,第二种是粉丝量在100万到600万之间的中部主播,第三种是粉丝量小于100万的尾部主播。

2018年,“韩城老段花椒”开播,那时候他的直播间像如今大部分老年人的直播间一样,每天只有十几个粉丝,其中还包括偶然碰进去的、看一会儿热闹就走的、不和主播说话的。而现在,老段已经能稳定留下一百多个粉丝,最高的时候,直播间有一千人。

若是根据报告的划分标准,老段无疑是快手的一名尾部主播,陕西大部分的老年主播也位于此列,但如果把视线从平台大数据中移开,将目光聚焦到所在的韩城市芝川镇——一个仅有1.9万余人的小乡镇,就能发现4.8万已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凭借近5万的粉丝数,段芳荣一跃成为韩城市三甲村的“头部主播”。

最开始直播的时候,他只是单纯地想把自家的花椒卖出去,因为直播打破了地域限制,比朋友圈打广告的范围更广、影响更大,全国甚至是国外的朋友都能从直播广场刷到他。

三年下来,老段自己也没有想到,他能成为一名教学主播。“刚开始把我叫段老师,我还有点不习惯。”老段不是文化人,连普通话也是2018年为了直播现学的,“因为总有很多外地农民朋友来听,如果用陕西话,他们跟不上。”

直到现在他都觉得自己普通话不标准,“要是不打字幕,很可能会给一些椒农造成误导。”于是他又摸索着自学了视频剪辑,“拍半个小时的视频,剪辑下来要花一个多小时。甚至两个小时。”老段认真地盯着电脑屏幕,脖子前倾,戴着老花镜的眼睛眯缝了一下又和眉头一起舒展开来,他认真给视频配上字幕。老段说:“好不好看不重要,重点是字要大,越大的字越能让粉丝知道在讲什么。”

如果说制作视频对于“段老师”来说是备课的话,那直播就是上课。既然上课了,那肯定要有“笔记”和“作业”。直播结束后,老段会在微信粉丝群中发送自己的笔记,从最开始每次8页的手写笔记,到现在的PPT课件,主要内容是当季花椒树栽植管理中的常见问题及解决办法,还有一些他的用药记录。“直播结束后,有的人没听懂或者是怕忘,要看我的笔记,我就把重点都发在群里。”

至于实践作业,是完全不用担心的。因为对于椒农来说,花椒树是实实在在的“摇钱树”,必须得好好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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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直播的时候,老段用的是最普通的智能手机,几百块钱就能买到一个,打电话没问题,就是像素不太好。

为了让大家看得明白,听得清楚,老段给自己的直播设备来了一波“大换血”——声卡、麦克风、手机支架、讲课用的小黑板……比起大部分同龄主播来说,老段的直播间拾掇得有模有样。他在直播上花费了不少精力和财力,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来说,这些都是额外的花销。

“希望你们给老段更多的支持,唯一的支持就是点我的‘鼻尖’哈,不要大家花银子啊。”为了与全国粉丝接轨,镜头前的老段尽可能地吐字清楚,说起话来也是字正腔圆。“点鼻尖”是他对“点红心”的俏皮说法。粉丝点的红心越多,直播间的人气就越高。

段芳荣从来不跟粉丝要礼物,“因为都是农村人嘛,本身经济条件不是很好,年龄也都比较大了,想给我送,一方面是他舍不得,另一方面他也不会。”

快手上的头部老年主播拥有数量庞大的年轻粉丝。这些年轻人被爷爷奶奶们的生活态度吸粉,一有时间就去直播间,聊天互动、点红心、刷礼物样样不少,让直播间变得热热闹闹、花团锦簇。但这样炽热的喜爱从来都不属于老段。

“我们当地有一家做电商培训的,我到那块去感觉特别不好意思,因为只有我的年纪大。”老段确实有自己的人格魅力,然而年轻人大多对种花椒并不感兴趣,所以他的直播间里每天最多的是中老年人。最近一周,只要给老段送出15快币(快手虚拟货币,折合人民币2.14元)的礼物,就能在他的贡献周榜上排名第一。

虽然打赏的粉丝不是很多,但他们还是能给老段带来一些额外收益。老段开通了付费内容,上面有4节视频课程,每节课20元,这些付费的视频课程累计为老段创造了2万余元的收入。

对于城里人来说,这些钱可能不多,但对于靠土地吃饭的农民,可以说是相当可观。知识付费的标签为这笔收入带来一份荣誉的色彩,老段每次和人提起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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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段这个主播当得是越来越有模有样,韩城市农业局的有关工作人员也通过直播平台注意到了老段这个“土专家”。

老段的证书和聘书

恰逢此时,韩城市农广校为促进乡村振兴战略,推进乡村产业发展,招收了一批农业生产经营者,根据所从事产业种类,进行免费培训。老段当仁不让成为其中一员,并在结业后取得了相应的技能资质证书,成为了一名有职业农民证书的高素质农民。

直播时的出色表现加上结业时的优秀成绩,老段被农广校特聘为农业技术员,由农广校出资请他每个月给本地椒农们上四次花椒管理课。

虽然吃上了公家饭,但老段还是放不下田间地头里的那些活儿。白天的时间分给了土地和树木,晚饭后的一个小时,就留给直播间的粉丝。

冬天晚上的8点到9点、夏天晚上的10点到11点,这两个时间段是中国绝大部分农民少有的、从田间劳作归来的娱乐时间。再早一点或者再晚一点都不行。早一点,农民舍不得浪费日头,不肯回来;晚一点,又无法保证次日劳动的精神气。

三年来的大部分日子里,老段坚持直播,偶尔出门办事,老段一定会在动态里写明去向,因为不想让粉丝白等。

做直播以后,老段结识了各地的朋友,湖北、河南、山西、甘肃,“只要是有花椒的地方就有我的粉丝,都有我的朋友。”白天不直播的时候,老段的粉丝们会给他打电话问一些具体问题,比如发芽的季节树上蚜虫可不可以用农药、寒流过后受冻害的树木应该如何救治等。这些粉丝中有很多都是新产区的椒农。

韩城是全国最大的花椒生产基地之一,也是出了名的老产区,老段见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那些问题在心里都有对应的答案。

段芳荣剪得一手好花椒树,做直播以后,有新产区的粉丝发现了他的本事,就请他去帮忙剪树:“你给我剪树吧, 我那树我不会剪。”

椒农在花椒地里采摘花椒

老段抓住机会,成立了一个修剪团队,队员都是村民邻里。经过老段统一培训后,每年的修剪季节,这些人都会被老段带着去支援外省椒农。双方通过直播间联系好,修剪工人一天能得到200块钱,车马费、住宿费另算。

2020年末,老段带着修剪队去河南宜阳县,那里种了13万亩花椒。老段给当地椒农讲了一个星期实践课,然后领着修剪队做了一个月的修剪。第一次去宜阳时,老段传授的技术和知识使当地椒农增收近300万元,那里的花椒产业协会还特意把他聘为技术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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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甲村村长段伊平

“肯定有影响,花椒卖得快了,宣传力度大。”三甲村村长名叫段伊平,在他的印象里,老段的直播确实让村里变得更好了。三甲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姓段,段伊平对修剪队的事一清二楚。“他还带咱村民到河南、甘肃,每次去大概一二十个人,带着咱的村民给人家剪树,村民们就有收入,出去一天能挣200块钱。”

当主播也是个辛苦活儿,尤其是像老段这样天天支起小黑板给粉丝讲课,还得自学剪片子做视频的。村里老年人不想学,也学不来。除了老段,村里也有几个年轻人也在做直播,他们懂直播懂新媒体,却不一定懂如何种花椒。

三甲村的带货主播段丽萍

段丽萍,毕业于西北政法大学,现在是村里的一名带货主播,她对段芳荣的评价是:“段叔直播的内容比较专业,就是关于花椒修剪这一块儿,其他人年纪大,玩快手都是刷段子、开心,现在我们村就只有这一个叔每天晚上给大家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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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段的妻子段麦莲特别看重家里挂的那两幅笔墨,一个是韩城市市长来了亲自提笔写的,一个是去年去剪树河南宜阳政府送的。“我都给装裱了一下。”

老段忙的时候没有时间吃饭,段麦莲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只要我能代替他做的事情,我尽量都做了,好让你叔休息。代替不了,那就没有办法,我是尽量支持,大力支持。尽我的能力,能帮助多少帮助多少。”

根据CNNIC(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的《第47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统计报告》,截至2020年12月,我国农村网民规模为3.09亿,较2020年3月增长5471万。农村地区互联网普及率为55.9%,较2020年3月提升9.7个百分点。50岁及以上网民群体占比由2020年3月的16.9%提升至26.3%,互联网进一步向中老年群体渗透。

农村老年主播不在少数,有些人拉二胡,有些人唱秦腔,更多的人只是为了消磨时间,说着一口方言和粉丝唠家常。子女不在身边,网络渐渐成为空巢老人们打发时间的工具,有才艺的主播毕竟是少数,观众来了又走,每天直播间只有几个人,这才是农村老年主播直播间的常态。

“农村这个老龄化程度是越来越严重,在我们村,基本上四十岁以下的都没有接触过农业。农村不像城里有退休年龄,像我们这个年龄段,只要有能力,还可以到地里边去,就没有退休的说法。除非你干不动,实在到不了地里边。”

老段的儿子段冰涛前几年辞职从城里回来,跟着老段种花椒、学做生意。老段想把儿子也培养成一个主播,但镜头前的段冰涛不太自信,在他眼里,老段的直播已经够好了,他暂时没办法达到这样的高度,“等学的差不多了,我再从事这方面。”

老段说:“农村那地,我们不种?谁种啊?下边没有年轻人,可以说农村老人都是在发挥余热嘛。”他不反对大家看视频放松心情,但也希望更多的农民朋友能利用网络,把自家产的农产品卖出去。

2020年3月27日,经过村民选举,老段被选为韩城市三甲村六队队长,这代表着村里人的信任。

57岁,老段的人生又重新启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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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倩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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